大學念的是心理系,畢業後到法國國立音樂院進修小提琴及室內樂,並獲得高級及卓越演奏文憑的左興,返台後,曾有一段時間從事小提琴的教學。一段非傳統音樂本科系的學習路程,給了他一個與眾不同的視野和觀念,從過去音樂演奏會上的錄音經驗,讓他在心底興起一股念頭,他篤信自己若能親自製作與錄製,肯定是能將現場的「聲音」優美地被收錄下來。
跟太太一起經營的專業錄音室 ff studio, 可以說是全台灣最高規格、最高等級的錄音室,挑高六米的高度,以及空間多角度的反響設計牆面,找來國際知名設計師 John Sayers ,使得任何聲音(樂種)的表現突破錄音室的框架,猶如一座擁有完美回聲的音樂廳。
訪談中,左興也提到「其實『錄音』是近年才開始被獨立為一專門的科系,在 2000 年以前,一切還尚未被數位化的那個年代,即使是在 90 年代末期時的錄音,都還是使用盤帶,許多歷史經典的錄音,也都不是真的由專業的錄音師所錄製的;但到 2000 年後,數位化之於錄音產業,如同電子 3C 產品對人們的生活所造成的影響一樣,相當地迅速且震撼。
關於音樂的美感,什麼是音樂?
然而,隨著錄音器材的進步,卻沒有反應同時在錄音師的素養上,因為在每個「聲響」的背後,是有更多「什麼是音樂?」的細節,這也是左興強調的 ——關於音樂的美感,很多部分是無法經過學習錄音的技術而「聽見」,或理解的。他說「錄音——其實是 80% 的藝術,加上 10% 的操作和 10%的物理知識。」
在錄音室的現場,左興也分享了幾個不同的錄音曲目,很明顯地就能比較出錄音師是否真正了解音樂的內涵、樂器演奏的表現,甚至是包含編曲的部分,許多和聲其實是不協調也不合理。錄音師不見得一定都要能夠讀譜,但最核心的東西,也是最基本的,就是對音樂美感的認知是否足夠。
過去的錄音市場其實是十分的壁壘分明,每個錄音室各自擅長的音樂類型都不同,錄製流行音樂的與古典樂的在操作上也不同的,甚至也有錄音師可能連基本的剪接都不會。而數位化之後,市場的需求也跟著改變,對以前的錄音師來說的挑戰也更大,當更多跨界的演奏組合跟曲目出現時,他們也變得適應不良。
除了音樂製作人的身份,同時也是小提琴演奏家的他,因為自己參與過不少跨界的演出,比一般的錄音師要有更多機會去接觸,也更加懂得要如何去處理,不同曲風或組合在錄音時所需要做出的調整。之前曾受左興的邀請,參與過一場在 ff studio 現場演奏的錄音,見識到裏頭那台德國製的,價值四百多萬的史坦威鋼琴的音色,在音控室內與錄音間所聽見的,就臨場感來說有些許的不同,但其音響效果已經超越許多一般的演奏廳。
不以「器材」而是用「音樂」去思考錄音
接著,左興又談到關於錄音更深一層的看法,一般的錄音師頂多只能處理到麥克風之後的事情。不過,實際上在麥克風之前,其實有更多需要注意的事情,像是作品的編曲;當一些非古典音樂的製作或流行歌曲的編曲老師,他們並不懂和聲,這都還無關乎錄音品質的好壞,更多問題是在作品本身。
在「作品」之後,就是「演奏」,琴鍵上指甲的聲音,那些演奏樂器時的「雜音」,究竟在錄音時可不可以有,比例上又該留有多少才算正常?若不清楚樂器的演奏原理,甚至不常聽音樂的人,面對錄音時的「雜音」就會變得無法處理。有些錄音師可能只考慮去調整錄音器材的部分,或是去限制演奏者演奏時的姿勢,這些都非真正懂音樂的人會做出的處理。
要擔任一位錄音師,需要學會的技能很多,盡可能越多越好。就像是導演或總編輯的角色,他們都會有各自擅長的風格處理,但遇到越不熟悉的領域,相對也不容易掌握。
回歸音樂的本質,品味與美感才是關鍵
最終,還是要回歸到音樂的本質。品味與美感,往往才是最關鍵的點;錄音,終究還是一個媒介,技術跟器材仍會不斷更新和升級,若錄音師在「聽覺」的養成過程中,沒有足夠的訓練與養分,是無法做出有質感的錄音作品。
另外,從 ff studio 錄音室的取名就可看出他們的堅持,源自於古典音樂的演奏中的表情術語:極強(fortissimo),同時也象徵著弦樂器琴身上左右兩邊對稱的「f」,還有錄音師們最喜歡的貝多芬「F」大調的第六號田園交響曲。
如此強烈而鮮明的訴求,也讓他們順利許多優秀的演奏家或音樂人合作,包含第十五屆俄國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大賽的銀獎得主曾宇謙、伊莉莎白二獎得主成田達輝、長笛大師János Bálint、知名鋼琴家張欽全、大提琴家呂超倫及小號演奏家聶子旂等;跨界到電影圈的合作,錄製侯孝賢導演的《聶隱娘》獲得 2015 年坎城影展「最佳電影配樂獎」再到電玩、電視劇主題曲等,並入圍第三十屆金曲獎,這些不只是得獎的光環而已,更是對錄音品質最好的肯定。
這也是唯有同時身為音樂家,並對音樂的美感有著絕對堅持的錄音師才會有的優異成果。即使唱片產業逐漸凋零,相信帶著「極強」性格的 ff studio,在未來持續會有更多高水準的錄音作品。
(原文刊載於:文藝誌《圈外》ISSUE002:聽覺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