靜岡的清水區,一個靜止的城市。車站旁的餐廳區,或是小町的商店街,鏽蝕毀破的商店塑膠招牌與街道設備,呈現著時間靜置、開發停滯的模樣。像是「洋菓子喫茶富士」,這家咖啡店完整地表現了足足80年的時間感,正是昭和時代生活方式渡過漫長時光後的風格沉澱。
這趟旅行,帶著母親從清水港邊,頂著艷陽天,步行到清水銀座的商店街。空蕩蕩的商店街,大概只有我們兩位旅人。洋服店鋪的中年大伯打盹著,店鋪對面,一名年輕媽媽帶著兩位小男孩,小孩的臉龐緊緊貼著「洋菓子喫茶富士」外的蛋糕櫃,往玻璃後的樸實蛋糕瞧呀瞧。
就是這塊草莓蛋糕
「洋菓子喫茶富士」的蛋糕櫃裏,共有六樣蛋糕,包含草莓奶油蛋糕、瑞士捲蛋糕、巧克力蛋糕、起司蛋糕、蒙布朗、奶油紅豆等。招牌的草莓奶油蛋糕與瑞士捲,運用大量奶油與雞蛋製成的蛋糕,口感蓬鬆,不是那種細密的質地,而是類似長崎奶油蛋糕的鬆軟香濃,鮮奶油是簡單的乳香。這樣的味道80年不曾改變。
高齡的文化化
等不及走進店內,母親咕噥:「每次都來這種老舊到不行的店,我可是貴婦…」,我回道:「這是妳的時代,妳不懷念嗎?」。如果要驗證這間店的歷史,那就找店員吧。兩名奶奶與一名爺爺忙著打理,沒錯就是他們。爺爺是富士的老闆,実石巌先生。他說:「富士從昭和 6 年就開始營業,我是第二代了」,時至 2017 年,該店已然經過幾近80個年頭。
「我的一輩子就是這間店了」,他一邊煮著我們點的冰咖啡一邊回答著。另外兩位奶奶級的店員,各自也約八十歲上下,看著他們緩慢安穩地上咖啡、遞甜點,與客人談天。我心裏想著,日本的高齡化或許可以看做是一種「高齡化的文化」,職業、勞動、創造出甚麼,成為一種人生,而不只是賺錢防老、養老。
香蕉聖代:昭和風格的演繹
店內空間陳設維持著昭和時代的氣氛,圓形的玻璃燈、木質牆面、黃皮摩登高腳椅,30 年前裝設的新潮冷氣機,現在看來懷舊極了。昭和風格主要橫跨了裝飾藝術到現代主義,從大正時代的歐風西化,正式進入到日本現代性中。「洋菓子喫茶富士」明顯地可以發現一些過渡的元素,以及陸續加入日本現代化過程的痕跡,像是 60 年代的漫畫《原子小金剛》(鉄腕アトム)。
可以想見,不管是頹敗的商店街、口味復古的蛋糕、和藹可親的実石先生、昏暗的喫茶店空間、或是精彩的《原子小金剛》,都曾是最風光的畫面。
店員奶奶問我:「為甚麼想要來這裡?」母親搶著回答:「咖啡歐一洗」,我用日劇學來的日語說:「懐かしい」(因為懷念)。
味覺式的刺點,飲食的鄉愁
其實,我也不知道在懷念甚麼,我沒有經歷過這段時光啊。
此時,後桌已經有喝到有點茫的中年大叔加點了「香蕉聖代」(バナナサンデー)。看著実石先生端上後,我驚訝又貪食地即刻點上一份。這甜點用銀白色高腳鐵器裝承著,香蕉剖半,填上兩球香草冰淇淋,擠上奶油花,在上頭點綴有聖誕氣氛的紅色草莓,然後淋上大量的巧克力醬。
記得我十分年幼時,在台北的西餐廳,有吃過類似的點心,也就是「香蕉船」,嘴裡甜蜜的滋味,一直存在於與父母親相處的兒時記憶中。簡單的食材與配料,特定的飲食方式,拼貼重組了時代與記憶,那是味覺式的刺點,是飲食的鄉愁。
這樣的昭和演繹,一方面可以說是詮釋學意義上,時代文化的風格與傳承;另方面,對於消費者而言,是想要回到最好卻不曾擁有的年代,亟欲進入虛幻而堅實的共同體。
- 店家資訊:「洋菓子喫茶富士」静岡縣静岡市清水區銀座11–2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