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0 年代初,維吉尼亞州匡提科的聯邦調查局(FBI)地下樓層,有間大型會議室。這個被稱為防空洞的大房間,隸屬於 FBI 一個年輕的單位「行為科學組」。防空洞裡沒有電話、牆上沒有照片、只有一小片玻璃窗,這裡沒有任何可以令人分心的事物,讓人感覺冰冷又寂寥。這裡是行為科學組分析連續殺人魔犯罪行為的地方,桌上佈滿著犯罪現場的殘忍照片、刑警調查資料、嫌疑犯名單……而安布吉斯與同事們,正就這些資料激烈地討論著。
他們在做的事,當初在 FBI 內部不受重視而且倍受輕蔑、日後卻成為全球犯罪科學裡的重要理論:布吉斯試圖描繪出嫌犯的個性特徵與行為模式,從大量的現場資料與累積研究中歸納出犯人的真面目——而這,就是犯罪剖繪(profiling)的伊始。
《破案神探》是網飛上最受歡迎的影集之一,這部由名導大衛芬奇構思與製作的刑偵影集,延續了芬奇執導《火線追緝令》與《龍紋身的女孩》的一貫冷冽寫實風格,描述 FBI 行為科學組從建立、採訪獄中連續殺人犯、藉此發展犯罪剖繪方式、並實際將其運用在偵辦中刑案的故事。
《破案神探》這齣虛構影集,改編了真實 FBI 行為科學組的事蹟,三位主角也各有真實人物原型,例如霍頓福特(Holden Ford)就是寫出紐時暢銷書《破案神探》系列的約翰道格拉斯、比爾譚奇(Bill Tench)是發明「連環殺手」這個名詞的幹探羅伯芮斯勒,而最後的這位女性精神科護理學博士溫蒂卡爾,就是安布吉斯在戲劇世界的化身。
當然,《破案神探》儘管盡可能地求真——大衛芬奇甚至要求影集裡的日光角度,必須還原當時當地的天候狀況。但是,《破案神探》畢竟是戲劇影集,許多篇章並不是事實,而是來自編劇的巧思。而由安布吉斯本人撰寫的《破案女神》,可以說為《破案神探》補足更多影集裡看不到的真相,同時也增加了更多布吉斯在行為科學組裡,如何克服困難與偏見,成功讓犯罪剖繪成為執法當局重視的破案利器。
女性會遭到強暴,一定是因為她衣著暴露或是態度不檢點……這種觀念如今已被認為是一種無知的笑話。但在 80 年代之前,這種歸咎被害人的態度,卻是普世共識,甚至連執法人員也抱持著相同的看法——當布吉斯向 FBI 探員們分享性侵被害人案例時,許多探員們仍然抱持著看好戲的態度,要看看這些「蕩婦」如何「誘人犯罪」。那是一個對女性極不尊重與不友善的時代,而布吉斯更加感同身受——她是 FBI 裡少數的女性,長官在聽取她的報告時,總是擺出不在乎的神情。
可是,性別歧視只是布吉斯的困境之一,她積極研究罪犯心理的認真態度,也為她招來許多輕視眼光——精神科護理是一個長期被忽視的學科,如果人皮開肉綻了,護理有各種扶傷手法可以救治,但如果人心「受傷」了呢?可能很快就被送進精神病院進行電擊顱部手術。布吉斯所處的精神科護理學,在當時仍是一塊很模糊的領域,而偏偏布吉斯更有興趣的並不是那些單純有心靈創傷的病患,她關心的是心靈創傷的成因。
而當她發現,許多女性成為病患並非因為先天生理因素所致,而是被後天的性犯罪被害遭遇影響,才導致心靈崩潰,這讓布吉斯決定挖掘這些病人的內心深處,找出糾纏她們心頭的夢魘。從各種角度來讀《破案女神》,都只能用「篳路藍縷」來形容。布吉斯的女性身份、FBI 對罪犯心理的徹底陌生、與犯罪剖繪學科從無到有的誕生過程,都充滿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質疑、攻訐與不信任。FBI 認為「罪犯的宿命就是關進天牢」,他們壓根不關心這些人渣在想什麼;而行為科學組整天坐在辦公室研究,卻不像一般探員「用腳辦案」勤跑現場,也遭到 FBI 內部同僚的質疑。
而布吉斯作為行為科學組的核心人員,她代表著這個單位存在的理論基礎,而她必須挑戰圍繞她的男性與 FBI 傳統價值觀,向他們證明,自己的研究真的能在獵捕連續殺人犯時派上用場……同時為許許多多已經無法發聲的被害人爭回公平正義。
你可以忽視《破案女神》裡安布吉斯的學理論述,這本書仍然是一本精彩的破案實錄,同時也是布吉斯的精彩人生奮鬥經歷。但你也可以從布吉斯在書中的細細解釋,理解這些神奇的犯罪剖繪手法背後的理論基礎,同時破除我們對犯罪的迷思:例如性犯罪事實上並非基於犯人的性飢渴,而是因為於他想要滿足權力掌控的慾望。犯罪剖繪不是在模仿福爾摩斯或魔術手法,它是基於心理學、行為科學與精神病學的紮實分析。
影集《破案神探》因為預算與種種原因,很可能就此腰斬,但還有很多影集未述的FBI 行為科學組發展歷史,仍然靜靜地躺在過去。破案女神本人親筆撰寫的《破案女神》,揭露這些殘忍又發人深省的犯罪史,與神探們如何破解罪行祕密的過程,你會發現,真實永遠比戲劇更令人驚奇。
作者簡介
安‧伍柏特‧布吉斯Ann Wolbert Burgess
精神科護理師,研究性侵、凌虐和創傷事件受害者心理的先驅,於一九七○年代起接受聯邦調查局邀請,擔任犯罪心理學顧問及訓練課程講師,合作長達二十餘年。她曾榮獲多項殊榮,包括美國護理學會頒發的「傳奇人物獎」(The Living Legend Award)、美國護士聯會頒發的「希德嘉‧佩普洛獎」(Hildegard Peplau Award),以及國際護理榮譽協會為兒童健康與福利方面特殊貢獻而設的「奧黛麗‧赫本紀念獎」(Audrey Hepburn Award)等。國際法醫護理師聯會甚且以她為名設立了「安‧布吉斯法醫護理獎」(Ann Burgess Forensic Nursing Award)。她常以專家證人身份出席法庭,針對大眾高度關注的連環暴力犯罪、兒童虐待和性犯罪案件提供專業意見。她目前仍在波士頓學院護理學系任教,主要教授科目是法醫護理學。